火光炽然葬情深二
那矮个门房被沈重渊传去七戒斋问话时,酒意登时醒了大半,吓得两股战战,不住磕头,口中只反复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沈重渊掸了掸阴丹士长褂上的烟灰,只字未语,锐利的眸光如鹰爪牢牢攫在跪伏在地的门房身上,似要将他从里剜透一般。
门房心下一颤,身子又伏得更低,胸廓几乎与地面紧紧相贴。
沈重渊待下一贯温和,极少有这般令人战栗不已,又捉摸不透的时刻。
事涉他的独子,自己又不过是一卑微下人,结局几乎可想而知。
贪杯误事啊!
门房微微叹气,瞥了一眼七戒斋高悬的黑底金字匾额,凄然一笑。
七戒斋是沈老太爷沈士嘉用来会客办公和供沈氏子孙承鲤庭之训的场所。
在“卑以自牧”
匾额之后藏着上百条家规。
上至沈氏嫡子嫡孙,下至洒扫仆役,无不烂熟于心。
其中更是有一个偏房庶子因违背“凡族内子孙,不得嫖娼赌博,习伶人末技,或与隶卒贱役,盥洗仆婢挑逗嬉闹”
的家规,与侍奉起居的婢女,偷试云雨,足足受了七十竹杖,打得皮开肉绽,满身青紫。
那个婢女跪到了第七支红烛烧尽,饥肠辘辘地倒在了墙上挂着的佛像前,后来更是被寻了个由头遣送了出去,一个无依无靠的卑微女子,结局如何,再无人知晓。
那沈氏庶出的少爷沈虔周却是个痴心人,自那婢女离府之后,终日闭门不出,不食不眠,在同一年元夕夜,管弦争沸,箫鼓喧阗声中,含泪闭眼。
底下仆役闻声赶来,纸笔散落一地,榻上叠放的熟宣之上,行草相间,用笔迅疾,气势飘逸骏迈,字型或正侧或偃仰,起承多变,隐有宋代书法名家米芾躁墨之态。
反反复复,写的不过是稼轩居士的《一剪梅》。
尘洒衣裾客路长。
霜林已晚,秋蕊犹香。
别离触处是悲凉。
梦里青楼,不忍思量。
天字沈沈落日黄。
云遮望眼,山割愁肠。
满怀珠玉泪浪浪。
欲倩西风,吹到兰房。
兰房二字皆有被泪痕洇湿,又自然风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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